【建党百年·征文】永不停步

编者按

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为热烈庆祝党的百年华诞,充分展示中国共产党百年辉煌历程和伟大成就,以文字的形式总结回顾北大医学与中国共产党的紧密联系,反映建党100周年来的时代变迁和人民生活变化,激励师生员工坚定理想信念,更加紧密团结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周围,以创建“双一流”工作优异的成绩迎接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医学部开展以“牢记初心使命 书写时代芳华”为主题的征文活动。北医新闻网选登优秀征文,以飨读者,同时欢迎广大读者积极投稿。

已故著名诗人、翻译家、出版家屠岸,在我寄送给他那时新出版的散文随笔集《水长东》一书后,给我回了一封挂号信。可能他觉得挂号信的安全度高,每次写信均用这种方式,而且每次信至少都是两篇纸。看着信,我被深深地感动了,因为他已有九十多岁的高龄,又有严重的眼疾。但他的字迹清隽、飘逸、潇洒。我会常常翻阅,对于我来说,每次都是上了生动的一课。我将信中部分内容摘录下来。

“……医师而兼作家的很少。你是其中的佼佼者。……鲁迅当年东渡日本,原学医。后因中日战争,鲁迅立志要为克服国民的劣根性而奋斗,而要唤醒国人,医学无用,要用文学。

“俄罗斯的安东、契科夫,是医生又是作家。但后由于身体不佳,不宜两者兼顾,而弃医从文了。

“你提到了你的恩师张天翼先生,你对他始终是抱着感恩的态度,这也是你做人的态度。

“你的《水长东》中的作品,若不是医生,是写不出来的。其中有不少的医疗事业的细节,但已与人物和情节水**融在一起。读来毫无生硬之感,却有身临其境的体会。要做到这一点,就要不仅会当医生,又会当作家,要懂得文学三味。你做到了这一点……“

张天翼、屠岸都是当代作家们的老前辈,在抗日战争中,在为争取民主自由和国民党的抗争中,他们都勇敢地走在了战斗的前列。我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澜沧江畔》,就是他们拼尽全力,顶着“极左分子”挥舞着的大棒子,争取出版的。那时的十年浩劫尚没有结束,只有工农兵可以占领文艺舞台,臭知识分子不能当书中的第一号人物。《澜沧江畔》中的女医生是主角,出书的过程中,他们是要承担风险的。但他们是久经各种形式战斗磨练、考验的老战士,他们也都是献身于自己从事的文学事业的人。

信中提到文学大师张天翼老师,上了些年纪的作家,大都知道一个中学生,背着自己写的长篇小说《祖国的花朵》,冒昧地敲响了作家的大门。从此,他义务地担当起我课余写作的辅导老师,几十年从未间断。是他告诉我,不要当空头文学家,一定要有一种生活的技能,深入到生活中去。在作家协会,他不仅担任着领导工作;自己还写文章。工作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面谈,他会不厌其烦地写信鼓励我、敲打我、提醒我……还督促我要入团。

我已经走过了人生的大半段路程,回顾往事,我之所以能挑起医生和作家两副担子,是张老师为我指出了前进的道路!十年浩劫中,多次让我交出张老师写给我的“黑材料”。我以丢失为借口,都一一予以回绝!从我内心来讲,那不是什么“黑材料”!那是张老师呕心沥血为我规划出的,前进的指南和路标。后来,我将全部材料整理清楚,捐给了中国现代文学馆。我不把它看作是我个人的私有物,而希望年轻的一代有机会看到老一辈的作家,对年轻人的大公无私、真情关怀、热情激励。

我曾在已出版的自传体长篇小说《骑两匹马的人》中,较详细地叙述过这个过程。医生的职业是有着繁重的再学习任务的,不是可以不动脑筋的重复,而写作也是需要时间的。但我的职业是医生,那就要首先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特别是我被分配在北京医学院第一医院,这里科室配备齐全、设备精良,最重要的是名教授云集。对于想搞临床的毕业生来说,这里是最向往的医院。我暗自思量,时刻叮嘱自己,生活中要分清主次。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等待着即将响起的枪声,我必须全神贯注。教学医院的假期较长,我才能全身心地投入写作。

感谢领导为我创造的读书、工作以及业余写作的条件,如果没有各级领导的理解、支持和帮助,60年这漫长的时间,我难以将医学和文学同时兼顾。

原地质矿产部部长孙大光是我的病人。他人长得高大、魁梧、精神矍铄,是一位十分亲民的领导。当他知道我是一位业余作者时,多次鼓励我到地质部门调研。他说他们的工作和生活都十分艰苦,需要人们更多的了解,但是反映地质工作者的生活和工作的作品却不多。不久,他的秘书找到了我,向我简单地介绍了西藏羊八井汉藏合编的1243钻井队的先进事迹。

1978年,我利用教学医院的3周假期,和平时节假日值班积攒起来的时间,在值完夜班后的第二天清晨,乘飞机到成都,再转乘飞机至拉萨。回来后利用业余时间,半年内,完成了30多万字的长篇小说《热海欢歌》第一稿。二次进藏,准备再充实地热队的生活;深入地了解藏族的风俗习惯。每次进藏都应在春季,那是地质队进藏的最佳时间。可我们教学医院的假期还没有开始。我向科领导讲清情况后,领导二话没说,就放行了!二次进藏,对进一步完善小说有着十分重大的意义;不仅纠正了我对地热钻井过程细节的错误描写;对藏北民族的生活习俗,也有了更深入细致的了解。1981年,此长篇小说在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全书32万字)。我由衷地感谢为我提供认识生活、深入生活、了解社会、拥抱世界的人们。

这仅是与地质部门合作的开始,这之后,我又去了东海勘探平台。这是国家开发东海石油的第一座平台,要乘海轮从上海的高桥码头出发,途径数百海里,才能到达勘探平台。我以部长客人的身份,破例住到了东海勘探石油平台。之后,我又去了攀枝花、南海石油勘探队。每次回来,都有写作方面的收获。我陆续发表了长篇小说《这里不是台风眼》《秋帆远》,中篇小说《还魂草》,数十篇散文《藏北高原杜鹃红》《天葬》等,均发表在《人民日报》上。

当猖獗的SARS向我们席卷来时,我们亲自送走一批批奔赴抗非典一线的年轻人,冲向赴汤蹈火的险境。由于疫情迅猛的发展,门诊病人锐减。为了保护上了年纪的医生的安全,60岁以上的专家都停了门诊。虽然我已经超过了60岁,但SARS是属于呼吸科的治疗范围,我是呼吸科医生,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轻易地推脱掉。

自疫情开始至结束,我一直坚持在门诊顶班,会频繁地接诊SARS病人,或者疑似病例。上岗时,每个人都需要全副武装:帽子、口罩、手套、两层隔离衣,是必不可少的装备。对我来说,确实也是不小的负担。就诊病人慢慢地多了起来,其中还包括不少“非典恐惧综合症”的病人。有时不但需要详细地体检,耐心地询问病史,还需要反复说明,耐心地解释以求得到来诊者心理上的认同。如果能够解除盘旋在他们脑海中的疑虑,对于我来讲是,就是最大的慰籍。

人们始料未及的是,十多年后,更为猖獗的新型冠状病毒,向人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袭过来。记得2020年春节,我到医院去值假日班,这是近年来养成的习惯。由于年龄大了,岁月不饶人,我不能再像以往的托钵僧一样,云游四海了。以前因为外出创作,耽搁了很多假期的值班,现在可以补起来,像党和政府号召的那样,真正做到老有所为。此外,有些家在外地的年轻医生,需要回家探亲,总希望与家人团聚的时间长一些,他们需要值的班,我就主动地接过来。

但那天的气氛与平时大不相同,人们进进出出,脸色凝重。全院停诊!原来武汉突发了严重的疫情,连夜紧急组成的医疗队,已经出发了。我都没有来得及给他们送行。在我的生活中,经受了数不清欢送医疗队的场面,有时是我被送,有时是我送他们。但从没有像这次一样,令人感到惊愣,难免也有某种悲凉。这强悍的隐形杀手,躲藏在暗处,而战友们却暴露在明处,不知病毒何时、何地,用怎样鄙劣、残酷的手段,向战士们发动致命的袭击,这样会有一种不知归期的苍凉,令我不安。

医院的门诊停诊后,呼吸科门诊依旧不能停,因为新冠肺炎属于呼吸系统疾病。绝大部分年轻的呼吸科医生都奔赴了前线,我毫不犹疑地留在了呼吸门诊。从疫情发生至今,我听从党的教导,永远跟党走,从没有停下脚步……

(文/北大医院李惠薪 来源:医学部离退休工作处 北大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