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路心语】一堂课定终身——记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皮肤性病科朱学骏教授

  【编者按】医学部党委宣传部自2014年6月启动了“医路心语”主题征文活动, 广大师生积极参与投稿,从求学、从医、教学、科研等多个角度,分享了自己在读医求学之路、教医育人之路、行医问诊之路上的故事与感悟,感情真挚、发人深思、引人共鸣。北医新闻网特开辟“医路心语主题征文”专栏,从众多稿件中择优摘编刊登,以飨读者。

  被朱老师的第一堂课折服

  一个医学生决定最后从事什么临床专业可以有很多原因,主动的,被动的或偶然的因素都会有,而我决定投身皮肤科却完全源自大学五年级第一学期朱老师给我们上的第一堂皮肤科大课,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朱老师,可谓“一见钟情”。

  1989年秋天,我们在北大医院刚刚完成内外妇儿这四个大科的课堂学习和临床见习,很多同学都已经纷纷表示自己将来要选择进入这些大科,而我从自己的身体条件,兴趣和性格出发,觉得干大科有些勉强,就寄希望在即将开始的小科(眼科,皮肤科,耳鼻喉科,中医和针灸,传染科等)学习中找到自己钟情的专业。

  这天上午第三四节大课是皮肤科,此前我对北大医院皮肤科的了解仅限于知道教科书是由当时仍然健在的北大医院皮肤科王光超教授主编,从课程表上知道这天上大课的老师叫朱学骏。

  朱老师走进教室后,带来了在当时算是非常先进的教学工具:转盘式幻灯机,而且带着摇控器,讲课老师可以自己直接控制,这是我在北医本科6年里第一次看到老师从头到尾都用幻灯讲大课!“高科技!”这一新颖的讲课形式让我从始至终都听得非常专注,而且朱老师用的幻灯片里示意图和病例实图并用,讲解力求简洁易懂,一个个本来听起来容易显得非常枯燥的原发损害和继发损害,就这样生动鲜活起来。朱老师在讲课过程中还适时插入英文,最后结束时用了一句非常辩证的国外皮肤科专家的名言:皮肤病简单因为它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皮肤病很难也因为它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

  至此,我被朱老师的个人气质和讲课风格深深地折服了,这个老师太酷了,我想我要是能做他的学生多好!从那一刻,我就做出以后要进皮肤科的决定。于是我在有限的皮肤科临床见习期间,主动和带教学的王爱平和涂平老师接触,询问皮肤科招收住院医师和研究生的情况。我了解到,北大医院皮肤科在国内处于领先地位,和上海医科大学华山医院皮肤科并称“南杨北胡”,朱老师本人在美国深造多年,在世界上首次提出类天疱疮自身抗原中的次要抗原是160KD的表皮基地膜内的一个蛋白成分,我更坚定要要考朱老师研究生的决心。工夫不负有心人,1991年2月我参加了全国研究生统考,总分在同年级北医报考生中名列前茅,后来又顺利通过皮肤科的面试,如愿以偿地成为朱老师的研究生,迈出自己医学职业生涯坚实的第一步。

  1991年秋天,我以朱老师第一个研究生的身份正式进入北大医院皮肤科学习和工作,更进一步了解了这个光荣集体的过去和现在,北大医院皮肤科在上世纪20年代就已经创立,先后历经当时已经辞世的我国著名皮肤科先驱胡传揆教授,以及后来的学科带头人王光超教授等人的悉心培育,在解放初就奠定了国内皮肤科领头羊的地位,我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非常自豪,当然也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感。我进科的时候,朱老师已是国际知名的自身免疫性大疱病的专家,科里有很多德高望重的老大夫在临床和教学方面仍然很活跃,包括王光超教授、真菌病学家王端礼教授、皮肤病理专家郭英年教授、自身免疫性皮肤病专家马圣清教授、色素病专家沈丽玉教授、苔藓样疾病专家景稳心教授等。我很荣幸,得以跟随这些学有专长的老师们出门诊和查房,得到他们手把手的指点。他们除了技术精湛,为人方面也都个个有口皆碑,可以说,“技精品高”的风格是北大医院皮肤科常胜不衰的秘诀,我自己也把它当成职业生涯里不变的追求目标。

  周密而长远的培养计划

  朱老师作为我的研究生导师,从我进科开始,就为我制定了周密而长远的培养计划,他对我的培养目标就是希望我能成为临床与科研都很强的那种Physician Scientist,这一培养目标即使在美国,至今也是NIH(National Institutes of Health, 国立卫生研究机构)坚持的人才培养方向。

  临床方面,除了定期跟他出专家门诊外,只要看到一些典型或少见病例,他都会带到我跟前给我讲解一番,这样我的临床进步很快。从一开始,我就雷打不动地跟他一起出疱病专业门诊,这帮助我很快就建立了自己的临床专长。每周日下午,他都要带着我和进修医师一起看100张皮肤病理片,几乎从不间断,为我的皮肤病理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以至于现在我在药厂做药理研究工作中遇到的病理方面问题都能独挡一面。

  在实验研究方面,朱老师并没有急于把我固定在一个课题上,而是鼓励我先接触和熟悉各种皮肤科研究常见手段,同时参阅文献自己建立科里尚未开展但日后我有可能用到的实验方法,并用这些实验手段来解决临床的一些实际问题。俗话说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对临床医生来说保持实验室研究的连贯性和一致性非常重要,为做到这一点,朱老师要求我在轮转到临床的时候,除了科里安排的每周半天到一天的科研时间,还要利用晚上和周末到实验室开展工作。这种严格训练让我很早就学会了如何有效利用时间,做到临床工作和实验室研究两不误,以至于我在正式研究生论文课题开始前就已经在皮肤科一级期刊上发表了好几篇文章,这在当时的研究生里非常少见。

  这样的经历也让我养成了任何时候都要尽最大努力,勤奋,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后来到美国做博士后的时候,我看到很多中国来的学者都抱怨工作紧张,老板逼得太紧,但我却能应对自如。朱老师常跟我说,一份耕耘一份收获,付出不一定就有收获,但不付出肯定没有收获,在美国我先后在大学和药厂工作过,我的积极努力的工作态度常常被上司当成楷模,这和我当年在朱老师手下做研究生的经历是分不开的。

  朱老师的与时俱进

  朱老师是一个在临床和科研工作中将“与时俱进”的精神发挥到极致的人。临床方面,朱老师对国外诊疗的新进展非常敏感,他主持引进了北京地区第一台红宝石激光治疗仪,为了帮助科里和北医系统皮肤科对这个新方法有一个全面认识和了解,他把第一次厂家示范治疗放在北大医院教学楼新建的具有转播功能的电化教室进行,这样在治疗的时候,无法进入手术室的医生得以在大教室通过现场直播观看了全过程,这在当时引起了轰动,大家立刻就有了感性认识,大大方便了日后开展工作。

  在科研方面,当时分子生物学在国内刚刚起步,朱老师敏锐地意识到,这会是未来实验研究的主要手段,他在89年从国外回来后,马上就申请了一个卫生部基金,通过建立人表皮细胞cDNA文库来筛选类天疱疮抗原蛋白的编码基因,这在当时的条件下非常具有挑战性,当时在国内,即使是基础科学领域,这样的研究都还不成气候。朱老师的这项课题成了我后来研究生学习的主要工作,我在这项课题中取得的成果也得到了国外同行的首肯。1996年,应美国皮肤科学会邀请,我前往华盛顿参加年会,宣讲自己的论文。

  就在我研究生课题即将结束的时候,国外在遗传性大疱病方面的基因突变研究又有了突破。朱老师马上指示我尽快开展这方面的工作,我也因此顺利地在毕业后拿到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的青年基金资助,在国内第一批开展了角蛋白基因突变相关皮肤病的研究。1998年,我在德国科隆参加国际皮肤科研究大会上介绍了这部分工作,当时NIH皮肤病研究所的Peter Steinert教授对我的工作非常感兴趣,回到美国后就发来邀请让我去他实验室做博士后研究,一切水到渠成,可这些经历的背后,离不开朱老师对学科发展前沿的把握和指导。

  朱老师的严格与严谨

  今天每当自己回顾走过的路,总是感慨自己的幸运,在正确的时候选择了正确的专业和导师,对一个人的职业生涯多么重要。我不敢说自己是高徒,但朱老师绝对是个严师,对我的错误毫不留情。

  有一次,我人因为急着去吃饭,没好好检查,把一个疥疮病人诊断为过敏,后来这个病人找朱老师看,朱老师看到我的诊断后非常生气,当着病人的面就开始发火,我当时觉得很没面子,但心里也觉得自己不争气,该骂,本来是能细心解决的问题,差一点给病人带来更多的痛苦。自那以后,我谨记教训,严格按照朱老师一贯推崇的“看一个病人要争取看15分钟”原则。

  朱老师这个严师还体现为严谨。从我开始接触实验研究,他就告诉我必须做一个完美主义者,实验结果要过硬得让人说不出话来才行,有一篇文章手稿我用了张荧光图片,朱老师不满意图片的代表性,便跟我到实验室亲自看显微镜,直到找到一个满意的区域为主。直至今日,我的同事们经常开玩笑说我为追求完美都有些强迫症了。我想,这何尝不是我从朱老师那里学来的对科学的严谨态度的体现呢。

  做学问不易,做人更难,朱老师不光在专业上培养我,也时刻在品质上严格要求我。他从一开始就强调和人打交道要秉承“与人为善”的原则,一个好医生,好科学家,同时也应该有高尚的品格,和同事同学交往,必须要做到对上对下一样的谦恭,无私奉献和助人为乐。和我一起在国外开会期间,他也不厌其烦地跟我讲如何和国外专家打交道才能做到不卑不亢,这些东西我至今仍然很受用。

  

  2006年在美国皮肤科研究年会上,作为获得美国皮肤科学基金会职业发展奖励的第一个来自中国大陆的皮肤科医生,我应邀在针对美国皮肤科住院医师的报告专场介绍自己的研究进展。临上台前,大会主席告诉我要增加一个5分钟的即兴自我介绍,介绍自己如何从皮肤科临床走进皮肤科研究,我当时脑海里立刻就浮出朱老师告诉我的话:“作为一个教学医院的医生一定要两条腿走路,一条是临床实践,一条是科学研究,两样都做好才是个称职的北医医生。”当我在台上侃侃而谈的时候,我的眼睛在会场里扫来扫去,那一刻,我真希望朱老师也坐在会场里,感受我这个弟子对作为他学生的骄傲,以及我对他的教诲的深切感激。

  多年来,在北医的受教育经历,在朱老师指导下学习的过程给我了太多太多,如果说自己今天有点成就的话,都离不开母校、母院和导师的培养。不管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我牢记着不能给北医和朱老师丢脸。时逢北医百年庆典,我用为朱老师70寿诞创作的贺联表达对朱老师的感谢。

  学贯中西 ,誉满杏林, 辛勤耕耘半世纪, 德医双馨

  骏骨千里 ,恩泽子弟, 妙手回春古来稀, 仁心超群

  (85级校友  李冠群 北大医院供稿)

编辑:韩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