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医学部党委宣传部自2014年6月启动了“医路心语”主题征文活动, 广大师生积极参与投稿,从求学、从医、教学、科研等多个角度，分享了自己在读医求学之路、教医育人之路、行医问诊之路上的故事与感悟，感情真挚、发人深思、引人共鸣。北医新闻网特开辟“医路心语主题征文”专栏，从众多稿件中择优摘编刊登，以飨读者。

　　学医是我的选择，是的，虽然家人是那样的反对。

　　当初报志愿的时候，我对妈妈说：“我要学医”。她劝阻说：“学医会很辛苦，你要想清楚。我没有对我的选择迟疑。来到北医，经过八年的艰苦学习，经历了无数考试，我终于毕业了，做了一名麻醉医生。如果说，一路走来我没有后悔，那肯定是骗人的。当其他学校的同学在打游戏、睡懒觉、谈天说地的时候，我们在看组胚、背解剖、做实验、通宵看书准备考试。当其他同学都毕业、结婚成家的时候我们还在看书、学习、考试、写病历、拉钩和挨批评。每每就多少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

　　工作之后，发现医患关系恶化的非常严重的时候，真的想要退缩了。犹豫、彷徨，但，我没有离开，不是因为有着多么伟大的理想，也不是有着所谓白衣天使的优越感，也许留下来是因为“惰性”、也许有些不舍、也许对自己当初的选择还有留恋，但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我还在这个行业里，还在努力工作，并且还热爱着她。在这个圈子里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经历的病人也有千余人，一路走来颇有些感触。

　　学医是辛苦的、枯燥的。北医的对面是北航，每天晚上相隔一条马路的两个校园真的是两个世界，一个热火朝天，欢声笑语。一个波澜不惊、寂静有序。有些专业可能在大考前拼命K书就可以通过，但医学不行。我们每天都要看书、背书，因为通常情况下，血管、神经就是在那里的呀。每学期的书摞起来高达半米至一米高，每天的生活就是上课、吃饭、看书。虽说也看看电影，但总体来说娱乐生活是少的。这不是在抱怨也不是在诉苦，只是我们选择了这个专业也就要接受这样的生活，一说是含辛茹苦，二说是咎由自取，但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怨不得别人。既然选择了，只能做好。

　　医生在当下被那么多人误解。刚开始工作的时候和高中同学聊天，说起工作，大家总是羡慕：“医生好呀，赚得多，红包也多，收入很高吧？”我回答：“没有红包，一个月就四千到五千工资”时，大家充满怀疑，认为我在说假话，人最痛苦的事情之一是明明说的真话却没人相信。聊天的时候提起医疗话题，很多人认为医生医德有问题、乱开药、不负责任，凡此种种，有时候真的觉得很委屈。辛苦学医八年，熬夜、连续加班、挨批评、自责、被误解，还要被怀疑被无端指责，这个职业真的值得我去坚守、去坚持吗？可是转念想到曾经的病人因为我的工作而安心，因为我们这个群体的努力工作能够延续他们的生命，还是觉得这个职业有我们坚守的价值，还有我们坚守的理由，这可能就足够了。

　　记得特鲁多的墓志铭有这样一句话“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从事医生这个职业，尽管我们总是尽我们所能去力图治愈疾病，但这只是一个愿望，因为多数疾病我们无法治愈，我们只能使患者症状缓解，给患者一个自我治愈的机会，有时候是给患者多争取一些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至于红包和过度治疗，这种现象肯定是存在的，但存在的原因可能部分并不在医生，至少不是我所认识的医生所愿意的。可以负责任地说，我认识的医生里没有一个主动向患者要红包的，因为，关乎道义、关乎尊严。

　　医生工作从某种角度说是玩命的。偶尔和陌生人聊天，他们问我什么职业，我会戏虐的说：“我是玩命的”，既是调侃也是写实。曾经有一个病人，怀孕期间腹痛，因为有胎儿治疗非常谨慎，在还无法找到腹痛原因的情况下，采取保守治疗，但保守治疗期间症状越来越重，发热、腹部压痛明显，不得已只好开腹探查。那天正好我值班，病人很重，感染中毒性休克，经过八九个医护的努力，手术做完了，胎儿没有保住，留下了遗憾。作为医生，每天都会面临生死，你的一个决定就可能决定一个人生死、会影响一个家庭的幸福与快乐的时候，相信，我们的决定都是慎之又慎的。虽然我们不是上帝，但我们的判断和决定可以让一个家庭上天堂或者去……我们不会“玩”别人的命的。我们用我们的深厚知识积淀、积累的丰富经验，做出的是我们所能做出的最好的决定。

　　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医生被打、被杀等事件屡屡发生，每天工作的时候都会担心是不是会和病人吵架，会不会遇到不讲理的家属，会不会被打，会不会有危险。这样玩自己的命我们没有技术、没有经验、需要的可能是运气，但我们的工作还在继续。作为医生的我们有抱怨，有抱怨但我们没有离开，是因为我们还有梦想，还对这个职业有执念。因为身为医生，我们有乐趣，有成就感，有挑战性，对人有极大的帮助。

　　个体的复杂性决定疾病的表现和治疗方法多种多样，所以就存在选择，也存在漏诊和误诊。当我们忽略了一个症状而得出错误诊断的时候我们会懊恼，但当我们发现一个他人没有发现的问题而得出正确诊断的时候，那种欣喜也是无法比拟的。如果医疗是一个游戏，我们每天都在练级，我们永远都在挑战自己。也许昨天动脉穿刺没有成功，但今天完成得很好，我们在不断受挫的过程中一路成长、成熟，直到最后独当一面，做得很好。这种自我完善的过程以及收获的满足、快乐是其他职业所不具备的。

　　了解人生百态，让我们更加淡定从容。经历了太多生死，人会变得豁达，透彻。没有一个职业像医生一样会直面这么多的生与死。看到生病后的各种痛苦，各种煎熬，以及生病后亲戚朋友家人的种种反应，让我们对生活会有更深刻的思考和认识。我老婆曾经抱怨过“结婚前觉得嫁个医生很好，医生会照顾人关心人。结婚后才发现不然，生病了总是说没事，不会像别人那样对你在意。”呵呵，这就是我们的职业病吧。生小病不用过度担心，因为知道大致发展趋势，何必那么着急；生大病到太重，各种治疗方法都无效，光着急也没用。听起来是不是很冷血？其实这是一种豁达，淡定从容的背后是对人类疾病的了解。也许医生因为见得太多而嘘寒问暖不够，但他/她会给你最好的建议及方案。

　　学医带来的好处还有让我接触了目前中国社会中正直又聪明的一个群体。经过正规医学院教育培训出来的人大部分是正直的，也是聪明的，因为不聪明太难完成医学院的学习了。当然医疗也是社会的一部分，但这个群体整体的质量应该是群体里质量最高的一个。与聪明人打交道省心，省力、交流起来也更加顺畅。在这个群体里，虽然有不快、有误解、有委屈，但我们不至于迷失。

　　行医六载，我不敢说我以作为医生而骄傲，更不以为作为医生而比别人高贵。我只觉得医生是一个需要我们大力付出的职业，我还在这个行业里坚守，既是出于对理想的坚守也是出于对自己好奇心和上进心的满足。医路艰辛，且行且珍惜！不是吗？

（北京大学人民医院麻醉科 张冉）

编辑：韩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