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和产出不是线性关系，文化与管理也不是表面联系——文化不能直接变成生产力”，第十二届中国医院院长年会上，由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与《中国医院院长》杂志联合主办【人文道场】：人文也是生产力，暨第二届东西南北中医学人文教育与医院文化建设高峰论坛一开场，吉林大学第一医院院长华树成即抛出以上观点。既然如此，“文化也是生产力”又何以论证？

　　“人文缺失在全中国是广范围的。”论坛一开场，论坛主持人、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院长周程，即谈到眼下轰动非常的基因编辑婴儿事件。周程指出，事件表面上看是高校医学人文教育的缺失，是医学伦理审查流于形式的现状，但还应该看到，接受该科学家治疗的患者，一些程度上还受制于我国某些法规，而未能获得一些国外允许的、接受洗精治疗的权利，这表明，“人文缺失在全中国都是广范围的。”

　　

论坛主持人、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院长周程

　　论坛特邀致辞嘉宾，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医政医管局副局长焦雅辉，通过动情回忆自己学生时代医学人文课的开设情况，及去台湾慈济医院交流、学习后的感受，指出大陆医院在技术、设备方面并不落后于台湾同行，“那么差距在哪里呢？我认为就是人文。”焦雅辉表示。

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医政医管局副局长焦雅辉

管理者论证：人文确是生产力

　　但当“文化和产出不是线性关系，文化与管理也不是表面联系——文化不能直接变成生产力”时，如何使得“人文也是生产力”？当然是通过千变万化的渗透和感染去凝聚人心，鼓舞士气，春风化雨，润物无声，激发医院员工强大的精神力量，形成强劲的核心竞争力，吉林大学第一医院院长华树成指出。

　　为此，吉林大学第一医院以传承一种精神，即白求恩精神，为医院发展之魂；通过塑造个性化文化系统、核心价值观、特色发展理念三重内涵；和研究型、创新型、经营型、服务型、智慧型的“五型”文化发展战略，将医院打造为崇尚正能量，为一方百姓提供优质医疗服务的“先进生产力”集聚地。

吉林大学第一医院院长华树成

　　在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党委书记陈正英看来，既然文化是医院发展之魂，则创新一定是浙医二院文化的灵魂。浙医二院的发展史即是一部医学创新史，陈正英介绍。从围绕重大疾病进行高水平联合攻关、到“脑机接口”团队首次在病人颅内植入电极、意念控制机械手，从心脏瓣膜病诊治，到超声靶向基因微泡空化治疗糖尿病，医学创新为医院持续发展带来不竭动力。

　　但仅医学创新还不够，管理创新也深入浙医二院管理者的骨髓和气质。院前一站式管理，日间手术，内镜管理全程追溯，正确辨识患者身份，危机值管理，急症症候群诊治流程管理……浙医二院不仅开展得好，更是开展得早。作为中国最大的国际联合远程中心之一，浙医二院现已开启未来远程医疗救治模式的创新。而更多创新带动下的更大发展，且看未来，陈正英信心满满。

　　

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党委书记陈正英

　　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党委书记金昌晓则分别用医院保洁员谢大姐的欢送故事、老年白内障患者的一条龙服务模式改进、医护人员换位体验和“一米阳光”及医院社会志愿者服务队五个案例，深入浅出的介绍了他心目中，医院作为医学人文的主要落脚点，北医三院的践行实际。

　　但在新时代新医疗新起点背景下，在医疗初心是使患者回归健康的前提下，医院管理者又该如何看待医院人文建设？

　　在金昌晓看来，医学人文共包含四个方面，即人文精神，人文关怀，人文学科，人文素养。延伸到医院人文建设管理方面，除了应该“一直在路上”，一方面还要求医院管理要更加人性化、科学化，另一方面则是要用它解决两个问题：即如何适应外部环境，如在医改大形式下，医院怎样通过文化建设实现健康中国；以及内部怎样更好结合，更好协同，为病人提供更好的服务体验。

北京大学第三医院党委书记金昌晓

　　“公勇勤慎，诚爱谦廉”，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党委书记张欣就湘雅医院八字院训，分别用八个故事，道出了湘雅医院办学办院的核心价值理念，和医院文化的充分体现：

　　“‘公’字打头，从1998年的洪灾，2003年的非典，2008年的冰灾，再到汶川地震，以及抗击埃博拉。哪里有需要，哪里就有湘雅”；“爱，爱民惜物。湘雅医院1922年时就成了社会服务部。当时该部门的服务理念是，贫穷者给予免费治疗，残疾人，教授其手工，无家可归的人，使其能够在院谋生。所以湘雅在治疗病人的时候，不是治病，而是医人”；“慎，视患如己，谨行慎言。湘雅医院传染病科60年，坚持‘回头看’，所谓‘回头看’，就是病人白天看诊以后，医生都还会在晚上九点到十点，再次回到病房，进行查房，了解病人情况。”

中南大学湘雅医院党委书记张欣

　　而在医疗资源密集的广东，广东省中医院亦凭借对精益文化的倡导、实施，使其转化为生产力，助推医院精细化管理升级。

　　广东省中医院党委书记翟理祥详细介绍了精益管理在该院自2006年以来的实施过程及效果。他谈道，精益是永远不安于现状，精益的目标是努力变得更好。因此，在新行业竞争、新业态形成的当下，医院管理者自身管理能力，能否适应当前环境变化的核心，即是否注重文化建设——

　　正如其名誉院长吕玉波所言，一家医院若要取得持续成功，5年靠的是机遇和干劲；10年靠的是制度和机制；20年乃至更长时间则要靠文化。因此，医院要着力于文化建设，让员工有共同的价值观，能遵照共同价值观去规范医疗行为，这远比医院内部管理机制更重要。

广东省中医院党委书记翟理祥

学者期盼：人文不仅只是生产力

　　值得强调的是，第十二届中国医院院长年会：【人文道场】人文也是生产力，暨第二届东西南北中医学人文教育与医院文化建设高峰论坛（上），由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与《中国医院院长》杂志联合主办。因此，在各位医院管理者论证“人文也是生产力”的同时，来自医学人文界的著名专家、学者，也就该主旨从学术研究角度，提出了自己的更高期待。

顶级大学与医院“八方论道”人文也是生产力火爆现场

众多医院管理者或挤满通道，或前排席地而坐，或后排站立着坚持听完整场论坛

　　大连医科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院长赵明杰对主持人开场的观点表示认同，为何道德沦丧，突破底线的医学事件，总在中国发生——换头术，世界哪个国家都不敢碰，却在中国出现了；制造一个婴儿，进行基因镶嵌，等等类似事件的确值得反思。

　　这样的事件下，赵明杰不禁疑问，医学人文到底应该是什么？“应该是美德伦理，和规范互补的，一套通过个人学习、习惯养成的，良好的、具有稳定性的道德品德。任何一个真正成熟、成功的行业，都是拥有这种高度行业自律、行业自省的行业，赵明杰谈道。但医疗行业呢？这显然是一个待回答的问题。

大连医科大学人文与社会科学学院院长赵明杰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思政所教授魏琳则特别解读，今年7月31日，《医疗纠纷预防与处理条例》的签发与医院人文建设的重要关系。

　　“《条例》第九条，从源头预防医疗纠纷，提到了三条实现办法，靠的都是医学人文：第一条以患者为中心，是人文；第二条是加强人文关怀，也是人文；最后，严格遵守医疗卫生法律、法规、规章和诊疗相关规范、常规，恪守职业道德，还是人文。“因此，当各位院长想让医院做的更好，更有人情味儿，当您想让医院减少医疗纠纷，那么请加强医学人文教育，给人文更多天地。”魏琳呼吁。

　　

西安交通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思政所教授魏琳

　　此外，论坛中场阶段还意外到来了一位特别嘉宾，他就是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抗癌协会理事长樊代明。

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抗癌协会理事长樊代明

　　究竟“医学反思”应该由谁、具体反思什么，“人文把控”又该在哪、具体如何把控，这是一个贯穿医学人才教育、培养和医疗体系建设、完善的综合性话题。“反思正是为了找准方向”，论坛一开场，主持人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院长助理、教授王岳即通过对未来人工智能究竟会不会取代医生等系列医学现象的反思，引出人文把控的意义所在。

论坛主持人、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院长助理、教授王岳

医学反思：高校学者这样看

　　在哈尔滨医科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院长尹梅看来，医学反思与人文把控的重要结合点在医技。“什么是医技，不仅是医学技术，更是医德素质。”二者的关系是，前者好，后者也好，则后者对前者便是锦上添花；如果前者不好，后者比较好，则后者对前者就是雪中送炭。

　　因为医学充满着不可预测性和遗憾性，造成医学治愈和改善的目标，前者总处在少数，后者总处于常态。这就要求广大医生，要不断学习如何成为更有人文情怀的医者。“了解你的病人，远比了解他的疾病更重要。”“关怀也是治疗，这种关怀能力如何培养？正是高校医学人文教育和医院文化建设的同步加强”。

哈尔滨医科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院长尹梅

　　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博士谢广宽则展示了医学反思及人文把控后的相关落地成果，自2016年起，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就与北京市医管局合作，启动了北京市医院人文科室建设的相关项目研究。

　　2018年，人文科室建设正式纳入北京市政府考核指标，成为北京市政府考核医管局，和医管局考核医院的重要指标，与医院的绩效收入挂钩。因此，什么是人文科室，具体人文建设可如何通过人文科室建设在医院落地生根？谢广宽就项目调研中，各医院优秀人文科室的特征进行了归纳总结，也就其具体创建路径进行了分享。

　　

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博士谢广宽

　　汕头大学医学院执行副院长杨棉华则通过“反思”当下我国医学院校人文教育的普遍现状，介绍了汕头大学医学院自2002年，新教学模式改革后开启的“HEART”培养模式的探索与实践。

　　HEART，即医者之心体系。H，humanity（人文关爱），E，empathy（连理心），A，art（艺术），R，respect（尊重他人），T，teamwork（团队精神），从课堂教学到更多社会实践，并强调评价与反馈；从院校到毕业后再到终身教育，每阶段人文教育均设置不同教学目标。经推行8年后用人单位的数据显示，HEART体系下培养的医学生人文素养，均高于其他医学院校医学生人文素养水平。

汕头大学医学院执行副院长杨棉华

　　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副院长郭莉萍的“医学反思”则围绕当下医生“反思”能力的培养，即叙事能力的培养展开。

　　医生打交道的是人，不是病。郭莉萍提到，英国最新一项研究显示，病人眼中的好医生与医生眼中的好医生陡然相异，更多病人认为，“好医生”是能够作为一个人，与同样作为一个人的病人交流；专心交流，并乐意与病人建立关联；做一些让病人感到被关心的小事（如热情地与病人打招呼，对病人的话感兴趣等。）

　　而叙事医学正是这样一种工具，它通过让医生以一般性语言和第一人称书写的、关于病人的记述，即平行病例的书写，使医者能更好理解患者的经历和感受，达到与患者共情，反思自己的临床实践，从而为诊断助力。“目前，北京市医管局人文科室建设申报项目中，平行病例已作为必要评测单项。”郭莉萍介绍。

　　

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副院长郭莉萍

　　

人文把控：医院院长这样做

　　医学生毕业，人文把控的落脚点自然而然就更多落向了医院。因此，有人问，一所新建医院的人文培育、文化建设，是不是就像白纸和刚出生的婴儿一样，会相对容易？

　　率领过苏州科技城医院——一所全新医院品牌建设的苏州市卫生计生委副主任沈洁，他的答案是否定的。一家大型公建三甲医院，突然汇集全国各地不同医院病人，面对各种文化冲撞，怎会容易？因此，沈洁的经验是，以文化建设为引领，通过打造专属名片的方式，将医院高标准建设、服务模式创新及现代医院管理三个维度贯穿，从而在短短两年内，为医院缔造出全国知名的特色品牌。

苏州市卫生计生委副主任沈洁

　　而在离医疗资源林立的首都北京不远的一所县级医院——河北省香河县人民医院，他们又是怎样“把控人文”从而全国知名的？该院副院长韩兆山现场介绍，早在14年前，他们医院的门诊大厅即敢悬挂出“病人不满意，免收住院费”的巨型条幅。还有“120救护车免费接送患者”、“患儿输液穿刺一次成功，否则退还当日护理费”等服务承诺，即使今天看来颇有争议，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提倡服务意识的做法在彼时的公立医院中超前非常。

　　此外，他们还有《20项服务承诺》。如其中第七条，“患者住院，护士10分钟内办完入院手续，医生5分钟内到床前诊治，诊治时间30分钟至1小时。主管医生至少每天上、下午各查房1次，科主任每周至少查房2次，主管医生根据患者病情决定增加查房次数，重症患者随时查房。以上如做不到退还当天诊查费。”正是这样20年如一日的“把控”，使得这所当时默默无闻、负债累累县级医院，由一个院区扩展到三个院区，业务收入整整翻了57倍，固定资产由1275万元增加到3.6亿元。

　

河北省香河县人民医院副院长韩兆山

　　而山东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院长任勇的人文反思则是从自己医生时代，一个曾只见病不见人的故事开始，他的体悟是，“没有了人文，再好的医疗也只剩下纯粹的技术。这种带着‘傲慢’的医疗，没有温情，仅是技术的‘裸奔’，甚至寒光闪闪。”任勇动情的分享道。

　　因此，担任医院管理者后，任勇多方学习，多管齐下，从细微处筑就医院温情。医院迎进送出的电梯员，20年平凡岗位平凡做，只因这份工作让她感受到能时常给人以帮助的氛围；医院检验科，推行“五声服务”，来有迎声，问有答声，不明白有解释声，不满意有道歉声，走有送声；志愿者提供“超值服务”，行动不方便的病人，青年团员利用休息时间上门采血；特检科检查结束，医生会细心帮助患者擦去耦合剂……“一事精致，便可动人”，人文医院建设，他们全员在行动。

　　

山东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院长任勇

　　论坛评议环节，本场另外一位特邀评议嘉宾，北京协和医学院编审、国家卫生计生委干部培训中心讲师袁钟，动情的为医学人文“画像”。在他看来，每个人都有两幅皮相，一副外在，一副灵魂，而对于医院管理者来说，每位医生就是院长的“灵魂长相”。

　　“院长办医院是要让医生成为本地最受尊重的人，医院应是百姓生老病死的温暖依托。”但今年双十一期间，他看到，有医院打出广告，今天手术八折，今天分娩半价，有医院甚至宣传稿中写道，今年治疗人数突破多少多少，收入突破多少多少，“别把医生变成土豪，医生应是贵族。”袁钟重申。而无论医生、院长，回归人文，归根结底，就是做一个好人、幸福的人，这才是人文最大的事情，“而人真正的幸福，就是对灵魂的尊重。”

评议嘉宾、北京协和医学院编审、国家卫生计生委干部培训中心讲师袁钟

　　“以前参加过很多医院类，和医学教育类的，关于医学人文、管理的主题会议。以前的学术会议医学反思居多，今天会议重点则落在医学反思后的‘人文把控’上，它传递了一种医学院校和医院两大体系结合的正能量。”评议嘉宾王锦帆会议结束前的一席总结，准确概述了本场论坛的设计初衷。

评议嘉宾、南京医科大学医政与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党委书记王锦帆

人头攒动的会议现场

（来源：《中国医院院长》）

       编辑：玉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