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启德院士在北医三院血管医学研究所成立20周年庆典上的讲话

韩启德院士在北医三院血管医学研究所成立20周年庆典上的讲话

 
 
    各位前辈,各位来宾,同学们:
 
    今天非常高兴,我最近参加了不少的周年庆祝活动,但今天的感受不一样。首先,是参加我们自己研究所的庆祝会。另外,我们这个会没有设主席台,所有来参加会议的人都是我们尊贵的客人。这么多前辈、专家、领导在百忙中能够参加我们这么一个小小的研究所的庆典活动,我很感动。特别是我看到了很多我非常尊重的老前辈,看到他们都很健康,感到特别开心。
 
    参加今天的活动我也非常的感慨,历史的步伐真是非常匆忙,二十年弹指一挥间就过去了。二十年,我们的国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北医、三院、我们的研究所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和进步。我非常同意陈明哲教授刚才讲的,我们这个研究所走过的历程是我们国家改革开放最近二十年的历史缩影,如果没有改革开放就不会有出国留学,也不可能那么快地与现代科学接轨,我们研究所的研究条件也不会发生这么迅速的变化,我们人才培养也不会有这么好的环境,更不会有今天科学研究的蓬勃发展。
 
    我们的二十周年庆典活动很重要的任务是要总结经验,总结我们所走过的路。我参与了这个所的创建,伴随这个所走过了相当长的一段历程,现在又已经淡出,可以客观评价了,所以我在这里总结这个研究所的历史应该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认为我们这个所有很多突出的好传统,也有很多做得不够的地方,但是我觉得用四个字可以很好的概括我们所的传统,也就是刚才张幼怡教授在介绍研究所发展历程时讲的“执着、淡定”。这四个字总结得非常好,集中体现了这个所的特点。我们确实是非常的执着。今天这个时侯让我回想起很多往事,我们创建的时候真的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既没有仪器设备,也没有几个人,手头只有3万块钱。刚才照片里面有一台还算像样的生理记录仪,那是从外科借来的。还有一个放实验器械的木柜子,是当时病理生理系的一位毕业生在河北老家做好送来的。但是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从一间20平米的实验室做起。记得有一次买来一台国产高速离心机,有几吨重,就是当时的王继山院长帮着我和王宪用钢棍垫着一步一步挪到三楼实验室的。人手少,陈明哲教授就想办法像美国医院那样招fellow,因为不需要学校给指标,我们不给工资,但是他们可以学本事。当时我们面临那么多困难,就是执着地一步一步地克服过来的。另外,一个更加突出的特点就是淡定,我们拒绝浮躁。不管外面有多少诱惑,我们没有造过假,没有以小充大,以次充好,没有到处去跑关系、跑项目、跑奖项。
 
    我们有了执着淡定,才有了另外一个非常好的传统:团结和谐。我们所是一个非常温暖的大家庭。因为我们比较淡定,我们没有浮躁,所以从领导班子到整个所,从来都是非常的团结。这个集体非常和谐,从教授、实验员到年轻的同学,都感觉到每天来上班是一种幸福,是一种快乐,所以我们辛苦着却也快乐着。这就是我们取得成绩的一个非常好的保证,而且也体现了我们一种乐观的生活态度,和对生命真谛的理解。
也因为我们执着淡定,我们可以在创新的道路上走得更好,我们始终坚持创新是我们所的生命线。我也非常同意刚才张幼怡教授在总结的时候把我们所大致分成两个时期。前一个十年确定了我们所的研究特色。当时我们所的研究水平在国内是领先的。尽管不能与世界先进水平相比,但是我们所做的事情,起码在国内,是别的实验室是做不了的。比如一个非常简单的受体结合实验,当时在国内,居然没有一个实验室会很正规地做。首先放射配体标记就遇到困难,我们经过很多次失败,前后用了一年时间,最后终于成功了。就这么简单的一个事情我们就做成了,全国各地都有人到我们这里来学习,后来我们还办了继续教育的学习班。我们着眼于受体与心血管疾病的关系,把受体研究与病理改变联系到一起,因此确立了我们的一些创新的工作和研究特色。到了后十年,我们的胃口就更大了一些,在方法学上我们要在世界上去拼一拼,因此我们开始了复杂系统的研究,生物信息学的研究。开始困难很多。很多人都认为我们不可能做成,但是我们还是坚持做下去,现在有了一些数据和初步结果,尽管还不够完善、深入。我们还启动了单分子方面的研究,在世界药理大会上,我们报告了研究结果,这一领域的顶级专家都来了,他们报告的都只是受体的静态研究,而我们不仅看到了受体的动态行为,还可以计算出它的运动速度和轨迹,而且提出了我们的假设。所有这些,都是在我们抱着一个目的去执着追求的情况下取得的,因为我们知道只有创新才是科学的生命。
 
    要有创新,我们另外一个体会就是要努力实行学科交叉,不管是做复杂系统的研究还是单分子研究,我们都不可能独自完成。我们与北京大学、长春应用化学研究所、国家纳米中心等进行了广泛的合作。学科交叉又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我们的体会是:要做好学科交叉,真诚合作是保障。我们在与北大化学系进行合作的时候,双方从来没有讲过做成以后成果主要归谁,从来没有在乎过谁做第一作者、谁做责任作者,也没有想过申报什么成果。所以,开始合作的时候,我们马上把细胞培养的条件无条件提供给了北大化学系,我们还培养他们的研究生。当然北大化学系也无偿地帮助我们,甚至放下他们自己的工作来做我们这个学科交叉的项目。我觉得只有真诚,只有放弃个人名利的追逐才可能在学科交叉中合作好;只有抱着对科学的执着追求和热情,才能在交叉学科研究中坚持下去。因为只有抱着对科学的兴趣,抱着十年不出文章的准备,才能在学科交叉研究中去打基础,建方法。当然这里中间也少不了各级领导的支持,少不了三院领导的理解。
 
    在今天这个时候,我们要总结经验,更要展望未来。有两个问题需要我们认真思考。第一个问题,我们所的工作重点是继续放在基础研究呢,还是放在转化研究上去?我们以前的研究工作,如果说有与临床结合的话,也只是来回答一些临床遇到的问题,比如说心衰的时候,钙离子的偶联发生了什么变化,同型半胱氨酸在动脉粥样硬化中起了什么作用等等。我们的研究还没有产生新的诊断方法和治疗方法,更多的是对基础医学问题的探讨。那么,今后的重点应该放在应用研究、转化研究方面呢,还是继续放在基础医学研究呢?虽然,我们的强项是基础研究,但是我们要不要同时为临床做出贡献。对于这个问题,我们必须做出明确的回答。我的想法是我们的基础研究一定要扎扎实实做下去。基础研究做的越先进,转化的时候,成果就越大。我们应该有这样的志气和勇气去追求最先进的基础研究,同时也要成功地应用到临床诊断和治疗中去。我们不能等研究出来以后才开始考虑临床应用,而应该是定题目、确立研究路线和研究目标的时候就把转化目标考虑进去。
 
    第二个问题,我们这个研究所到底要做成多大?我们到现在为止还是一个小研究所,是心内科下属的一个研究所。心内科二十年如一日给这个研究所发奖金,不容易啊,在这里我要感谢心内科的历届主任。但是就算拿心内科所有的钱来养这个所,还能养多大?如果我们安心就做一个小小的研究所,也行。只要尽了我们的能力,无愧于这个时代,淡定,还快乐。但是,我们是北京大学,北医三院啊!那就要求我们在国家的医学科学研究中起引领作用。从这个角色来说,又要求我们做大。怎么办?我觉得这个问题是一个非常值得研究的问题。尽管我认为基础研究方面,我们现在由三院的血管所、医学部的生理系和心血管所联合起来成为教育部和卫生部的重点实验室,从发表的文章来看在国内也算水平比较高的。但是从基础研究来说,心血管并不是一个学科,心血管学科属于临床学科,没有临床牵头大概要做大是很难的。可是,我们北医无论哪一家医院的心内科都还不够来牵这个头。那么把三个临床医院的心内科联合起来行不行?我在10年前就提出过这个问题。或者我们成立北京大学心血管研究中心,把所有的资源力量整合起来,行不行?我没有想好,也没有精力去想清楚,就请今天来的各个医院的专家教授们帮我们出出主意。慢性病已经成为威胁生命的重要方面,其中心血管疾病尤为突出。心血管疾病一定会放在我们国家健康研究的重点。我们现在就应该开始做准备,从体制上、机制上、资源整合上以及我们的心态上都应该做好准备。我们一定要有信心有志气,中国的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能够在世界上独树一帜,我们对心血管病人的痛苦的解除也应该有我们中国自己突出的贡献。
我祝福我们研究所不断成长壮大,为我们国家不断做出新的更大的贡献!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