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英:北医情怀

李春英:北医情怀

  从我考入北医到今天整整51年了,无论是上学读书还是参加工作,无论是在西北生活还是在国外进修,我的北医情怀从没有衰减过。回想起来,我们读大学时立下的一句誓言“为祖国健康工作50年”算是基本实现了。

  一、大学生活

  我是1961年考入北京医学院的,那时正值三年自然灾害最艰苦的时候。卫生系的食堂是在一座旧工棚改造的,冬天冷得出奇,再加上没的吃,显得格外寒冷。然而那时人们没有怨言,究其原因更多的是当时的思想工作和干部表率作用,周总理和我们一样吃白薯面的窝头。当时有学雷锋、学焦裕禄等一系列活动,看的小说也是《红岩》、《青春之歌》、《苦菜花》、《迎春花》、《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学的课本有刘少奇的《论共产党员的修养》……每个人都满怀热情。至今,我仍然常常想起刚刚入学时那些天真、纯洁的日子。尽管生活非常艰苦,但是同学们各个精神焕发、摩拳擦掌,都想把集体的事办好,大家就像一个团结的大家庭,温馨和谐。

  大学期间我坚持每天写杂记,如今保留下来的这些字迹帮助我回忆起许多往事。其实大学阶段可以说是人生最美好、多彩的阶段,那时我们年轻,求知欲特别强,肯上进,不服输。即使赶上了三年自然灾害,还有“学雷锋”、“又红又专”、“四清”(农村社会主义教育运动)和“文化大革命”等一系列政治活动,大家也从没放弃过学业。

  北医的医学基础教学虽然过于严格,但确实对我们掌握知识大有裨益。那时学生学习的积极性也很高,自由度也大。比如生理课我除了听周佳音教授的课以外,还可以去听王志均教授的课,只要有时间,你就可以选听自己喜欢的课。至于自习时间那就更自由了,当时学生的文化活动、体育活动非常丰富,所以才能有学生德智体全面发展。我认为这17年的教育应该算是成功的。

  在大学二年级时,我到学生会担任了群众文化部部长,群众文化部管辖范围很广,包括文工团(有舞蹈队、合唱队、民乐队、西乐队、话剧队)和各系的群众文化活动。每年有全校的文艺汇演。当时在跃进厅经常举办舞会,伴奏的是自己的乐队。北医女生多,而周围的钢铁学院、地质学院、航空学院、石油学院、矿业学院却男孩子多,只要一开舞会,兄弟院校的学生都愿意来参加。北医的西乐队当时名声很大,连中山公园五色土的周末舞会都请北医西乐队去伴奏。

  北医学生会群众文化部的力量挺强,佟效恭是文化部副部长兼合唱团团长,纪大年是副部长兼民乐队队长,洪文倩是副部长兼舞蹈队长。北医的学生合唱团非常大,佟效恭曾经学过声乐,所以组织起来得心应手。国庆15周年人民大会堂的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的大合唱队里就有北医合唱团100多人。我这个部长其实没多大本事,只不过起个组织作用。那时学生会和工会、党委宣传部都有广泛的联系,所以让我认识了更多的同学和老师。

  从高中到大学,我们几乎每年都会有下乡劳动。印象最深的要数到长阳农场收稻子。在那里我们睡的是用稻草和席子垫起的地铺,每天都高高兴兴地上工。吃的是农场刚刚收获的新稻米饭,而且是不限量。男同学一般每顿饭都要吃8两红豆米饭,那是我这一辈子吃的味道最香的米饭。记得晚上大家联欢,刘昶庭跳的新疆舞、杨则宜唱的《草原之夜》是最受欢迎的节目。从长阳回北医的路上,我教大家唱自己编写的歌“劳动锻炼二下长阳”。那情景深深地烙印在了同学们的心里,多年后的同学聚会,大家还会饶有兴趣地提起那一幕。

  1963年我们完成了基础课学习进入临床,在北医三院的临床课和实习使我掌握了诸多临床技能,对后来的职业生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那时,我们是全身心地投入学习。在内科实习,我们24小时不离开病房,当时在大内科,呼吸、消化、心血管甚至血液病病人都住在一个病房。在病房值班,可以接触到各式各样的病人,而那时的病人特别尊敬医生,不管是主任还是实习医生,病人都会很好地配合。在外科实习,我们都有动手机会,见习期间就可以作痔、漏、阑、疝手术了。在牙科实习,我们可以拔牙,甚至拔除智齿。在骨科,人人会处理骨折、关节脱位。在放射科,必须学会透视和冲洗X光片……早期接触患者,早期进行临床操作使我们的临床能力迅速提高,而且是全面发展。

  我在外科实习时,在老师的指导下,我已经能我独立完成阑尾手术。记忆犹新的是我完成的第二例阑尾手术,患者是一名体育学院的学生,局部麻醉后,老师告诉我要尽量把切口开小些,刚刚打开腹膜就看到了发炎的阑尾,切除非常顺利,最后切口只缝了3针。术后第二天,患者就下地活动了。

  从1963年起,每年7月份都有一场北京市应届毕业大学生报告会,在工人体育场举行,彭真市长主持报告会,周恩来总理亲自到场作报告。他总是鼓励毕业生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报效祖国,报效人民。1963年和1964年我作为北医学生会干部参加过两次报告会,深深受到鼓舞,从那时起我就立志毕业后到西北去工作。

  “文化大革命”使我本科毕业后读研究生的梦想破灭了。大学生活的最后两年是在“文化大革命”的狂潮中度过的。1968年我乘上西去的列车到甘肃去工作,(那一年我们班108名同学,107个人被分配到西部地区)这一去就是10年。然而我那破灭的梦在1978年又圆了。恢复研究生制度的第一年我又考回北医读研究生了。我和我的同学一样,再次踏入北医校园时,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只是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失去的青春补回来。

  二、北医的文化

  如果问我什么是北医的文化,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崇尚学术。

  记得我入大学的第二年,恰好赶上北医庆祝建校50周年。庆祝大会在跃进厅举行,胡传揆校长、杨纯书记和卫生部、教育部的领导都在庆祝会上讲话,当时给我们这些大学生的印象就是,北医经过50年的洗礼,已经进入知天命的时代。当时北京医学院是全国16所重点高等院校之一,也是唯一一所医学院校。

  在我们这些学生眼里,“又红又专”就是我们努力的方向。所谓“红”就是当时讲的突出政治,就是听党的话,就是遵守学校的校规;所谓“专”就是掌握坚实的专业知识和熟练的专业技能,练就为人民服务的本领。

  当时学校里有不少学术权威,像马文昭、沈钧淇、林振刚、胡传揆、李肇特、刘思职、叶恭绍、刘世杰、王序等,这些学术巨匠为北医的发展呕心沥血,他们有的曾经在国外获得了很高的学术地位,但毅然回国从教。这些人在学生的心目中就是榜样。尽管他们当中有的人是“右派”,但他们在学生当中仍旧是学术的榜样。

  记得我在二年级学生化课时,带我们实习的杜国光老师无论从学问还是教学方法上都非常出色,但是我们听说他曾经和自己的导师刘思职一起,因为提意见被打为“右派”。那年小组元旦晚会,我们请他参加我们的活动,这使他非常感动,直到15年后我考上研究生又回到北医时,遇见杜国光老师,他还提起这件事。其实我们学生所看重的还是老师的学问(学术)。

  北医的发展靠的是自己的文化底蕴——崇尚学术。无论是建校初期,还是和平建设时期,无论是“文革”之前,还是改革开放以后,北医总是默默地在学术之路上奋进。北医的学生就是在这样的文化熏陶下成长的。

  在北医读本科时,学校一直强调的就是“三基(基本知识、基础理论、基本技能)、三严(严肃的态度、严格的要求、严密的方法)”。记得我们的解剖学考试,考前老师给了120道题目,那都是最基本的解剖内容。口试时考官可能随时增加考核内容,而增加的内容就是属于操作性质了,譬如让你在大体标本上寻找某一神经的分支,寻找某一血管等等,这些内容都是平时操作应该掌握的。病理解剖考试时,给你一份病例和相应的病理标本切片,允许你带任何参考书,半小时准备以后让你分析这个病例。这种严格的考试锻炼了学生的逻辑思维,现在想起来的确是受益匪浅。正是由于“三基三严”的要求,养成了我们认真学习的习惯。“三基三严”保证北医培养了一批批合格的医学人才。

  1978年,我回到北医读研究生,那时刚刚恢复的教学工作正经历着拨乱返正的阶段,韩济生、王志均、王夔等学术大家为了北医的学术进步呕心沥血。研究生的课程安排全都是紧跟国际医学发展的前沿。进入21世纪,韩启德校长提出了博士研究生毕业必须有SCI收录杂志发表的文章,这曾经在学校乃至国内高等教育领域掀起轩然大波。但实践证明了这个要求对于提高研究生教育质量起到了关键的作用。随后学校又提出了“不唯SCI论”,鼓励导师和研究生开展深入的科学研究,发表高水平的科研论文。这些旨在提高北医学术地位的政策,极大地调动了大家的积极性,确保了北医在国内医学教育界的学术领先地位。

 

(人民医院     李春英)

编辑:玉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