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彭书记,学习彭书记——韩启德在彭瑞骢同志追思会上的讲话

  (2015年1月21日)

尊敬的各位前辈,老师们、同学们:

  六天前,参加彭瑞骢同志遗体告别仪式,告别大厅正前方,鲜花簇拥着的就是我们眼前这张彭书记晚年的照片,真实、亲切、慈祥、充满睿智。今天我们在这里缅怀老书记,追忆他的贡献、思想、品格、精神、境界,面前的这张照片,让我们感觉彭书记就在身边,倾听大家的发言,又一次和我们一起研讨北医的建设与发展。

  “政声人去后”,一个人在领导岗位的时候,多被一些溢美之词包围,而那些“好听”的话,恐怕是要打很大折扣的。但是一个人离去了还能被很多人怀念,还能被大家赞扬,这才能够真切地看出被怀念者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和影响,才真正表现出根植于人们心中那份真挚与敬爱。如同我们今天聚在这里共同追忆彭瑞骢老书记,今后还会有更多的人去缅怀他,追忆他。

  1982年我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到北医,那个时候彭书记在北医已经42年了。尽管我个人没有接受过他直接领导,跟他的接触也不能算太多,但他是我的人生导师。因为他的所为、他的作风、他的风骨,给我以教育,而这种教育是潜移默化的。有四件事成为我生命中难忘的记忆。

  一次关心。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彭书记。1982年进北医时,我就是一个普通教师,没有机会与校领导直接接触过。我1985年去美国学习,两年后如期回国。回来没几天,就接到学校通知,说彭书记要见我,当时心里不免有点紧张。与彭书记在行政楼他的办公室见面时,他肯定了我在国外研究取得的成绩,说北医需要我这样的人才,还问我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助解决。我说没有什么要求,我会好好干。当他知道我当时小便中有隐血时,就写了一张纸条,让我去北大医院找肾内科的张鸣和教授,第二天我得到了北医最好医生的诊断和治疗。学校最高领导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字辈教师的直接关心,让我倍感亲切与温暖。

  一次支持。回国后我在病生理教研室的工作不太顺利,那时北医三院刚回国的陈明哲教授动员我去他那里创建心血管实验室,我们有共同的理想和开创事业的激情,所以我与王宪想去加入,但对学校能否同意,我心里一直没底。一天在病理楼门口,看到骑着那辆旧自行车的彭书记,我叫住他问:“彭书记,我想调到三院去,行不行?”他听了我的想法后说:“可以啊,我支持。”彭书记的这一支持,开启了我工作发展的新路径。

  一次触动。上个世纪90年代后期,我已经做了北医副校长。有一天去参加《健康报》召开的一个专题座谈会,司机师傅对会议地点不熟悉,在路上绕了好多冤枉路,等我到会场,彭书记已经坐在那里了。那个时候他已经75岁了,一个老革命,老领导,骑着那辆旧车早早地到了会场,而我一个上任两三年的副校长,坐着公车还晚到了。那一刻我真的非常感动,非常惭愧,至今历历在目。

  一次教导。合校以后,王德炳校长到北大去当党委书记,我任医学部主任,全面负责北医的工作。我缺乏行政领导经验,什么事情都想亲自过问,都想亲自去抓去管,很努力,但常常事与愿违。有一次他见到我,问我: “你知道领导是做什么的吗?” 他告诫我:“领导的主要责任在管人,要善于用人,善于发挥大家的积极性。”他的几句话让我茅塞顿开。是啊,领导不能包打天下,也不可能什么都比别人高明,要善于把干部放到合适的岗位,为他们创造好的工作条件,把大家的积极性调动起来,担当起各自的责任。以后我的工作就逐渐顺当起来。

  彭书记离开了我们。彭书记在北医75年,把一生都献给了北医。在他强有力的政治领导、思想领导、组织领导下,北医在各个历史节点上都抓住机遇,得到稳步发展,成为全国医学院校的领头雁。他的生命是有限的,但是他给北医留下的精神财富是无限的;他做的很多事情是有形的,但他留下的影响是无形的。彭书记为我们留下了北医的文化,北医的精神。

  什么是北医的文化和精神呢?北医百年校庆的时候我们将之概括为“厚道”。道者,法则、规律、宇宙本源、世界观、人生观、道德、方法也;厚道者,在上述各方面都显厚重也。北医人的厚道表现为实事求是,认真执着;包容豁达,尊才尚能;厚德厚学,追求卓越。彭书记给北医留下一个原则,就是不管在什么情况下,学校都要把“医教研”(教学、研究和医疗工作)放在头等重要的位置上,紧紧扭住这个中心不放。而要搞好“医教研”,关键靠人才。彭书记尊重知识,爱护人才,殚精竭虑地为各类人才创造发展的空间,正是在他的长期领导下,北医形成了宽松和谐、相互包容,潜心学问,拒绝浮躁、风清气正的学术环境。彭书记爱北医人,始终坚持以人为本,与人为善。他坚持原则,又宽以待人,善交朋友,以他的个人魅力吸引着一大批人。在历次政治运动中他从不整人,顶住巨大压力千方百计保护北医的干部和师生。正是在他的长期影响下,北医形成了彼此包容,相互关爱,团结和谐的大家庭氛围。“北医是个家”已经成为北医人的共同感觉。   

  彭书记在北医75年,伴随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新中国成立后的百废待兴和飞速发展,还有一个接一个的政治运动,直到迎来改革开放新的春天,风风雨雨,历经坎坷,他始终与伟大的祖国母亲和钟爱的北医同甘苦共命运,他用自己的身躯为北医遮风挡雨,用自己的脊梁撑起北医这个家,用自己的智慧引领北医不断成长。彭书记是一个传奇式的人物,他大写的人生为我们树立了最好最生动的学习榜样。

  今天,我们的国家更加强大了,办学条件更好了,但我们面临更多的诱惑,浮躁的社会时常在强迫我们去做一些对“医教研”毫无意义的事情。比如各式各样的所谓“评估”究竟对我们办学有多大意义。我始终认为,学科的强弱不是评估出来的,一流的大学也不是靠名次排出来的。我们要做的应该是给学科搭建发展的平台,给大学创造好的发展环境。北医要有定力。什么是定力?说到底,定力是风骨,是精神,是境界,是我们对人生、对世界、对生命终极的崇高的追求。

  今天的追思会时间太有限,很多同志想发言而没有机会,我们还可以继续举行各种各样的活动。我提两点建议:

  第一,开展彭瑞骢同志思想研究,以此作为北医的一项重要工作。彭瑞骢同志把毕生奉献给祖国,奉献给北医,他的经历,是中国社会发展的缩影。他的身上,集中体现着中华民族优秀知识分子的品质,学习彭书记,一定能使我们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得到更加深入的理解,对如何做人做事得到更加深刻的启示。彭书记是一位医学教育家、医学哲学和伦理学家、公共卫生学家,他长期领导北医按照医学与教育规律办事,在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他的思想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我们要对他的医学教育思想、医学哲学与伦理思想、公共卫生思想、领导艺术和思想、人才思想、统战思想等等进行深入研究。我们要组织力量,继续收集和整理有关他的资料,召开一系列座谈会、研讨会。要把更多的人发动起来,让北医老中青几代人都参与进来。

  第二,建议给彭瑞骢同志塑像。北医校园里有创始人之一徐诵明老校长的塑像,每个学院、医院也都有奠基人或著名教授的塑像。北医百年历史中,彭瑞骢同志75年奉献,难道还有第二人的影响力能够超过他吗?我觉得我们的校园里一定要有老书记的塑像,这也是北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彭书记热爱北医,我们敬爱彭书记。让大家能在北医校园中时时看到老书记,我想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心愿,而是所有北医人的心愿。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