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藏故事】林钢:志存高原 胸怀雪域

  没来西藏之前,西藏给我的印象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神秘而美丽。我一直有个愿望:在有生之年去西藏看看巍峨的布达拉宫,看看夜空中的壮丽的星河,也看看那些虔诚朝拜的信众。

  突然,这样一个时机就来了。2018年7月底,按照上级的要求北大医院派出医疗专家奔赴西藏自治区人民医院进行医疗援助,我报名参加了医疗队。在亲人和朋友的祝福声中,和家人依依惜别后,我们医疗队一行来到了素有“日光城”美誉的美丽城市拉萨,开始为期一年的医疗援助任务。

  初到拉萨,看到了心系已久的布达拉宫、大昭寺、羊卓雍措……我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不过很快,我就感到了高原生活的不易。头疼、疲乏、健忘和消化不良等高原反应接踵而来;远离家人的孤独感也油然而生;对新环境的不熟悉更加重了我的焦虑心情。就在此时,家人、组织和藏族同胞都表达了对我们的关怀,让我们感到无比的温暖。

  启程前往拉萨前,北大医院胸外科的同事们一起到机场送行;来到拉萨后就赶上了李克强总理慰问医疗队;进入科室后,自治区医院心胸外科的藏族主任组织全体人员为我设宴洗尘;到达拉萨后,家人一个又一个的问候电话缓解了我的思乡之痛。最令人感动的是援藏医疗队的同事们,就像兄弟姐妹一样相互关心,这一切都让我忐忑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也坚定了一个信念: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来了,就要做出点实实在在的工作吧。

  我也当了一回心外科大夫

  刚来西藏自治区人民医院的日子里,生活节奏远没有内地紧张。自治区医院心胸外科只有20张床位和5名医生。手术也不多,每个月只有8-10台。我的工作就是每天早上40分钟的查房,每周三下午半天的门诊,每隔2周组织科室开展讲课,偶尔科室会安排我做一台手术。可以说,西藏的生活平静而安详,我也逐渐适应着这种生活,心里想着:来西藏支援也没有什么不好,也许除了高原反应以外,其他都会波澜不惊吧。谁知道我想错了,考验突然不期而至。

  2018年9月16日凌晨5点,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电话是当地藏族主任从手术室打过来的。他告诉我,有个年轻的汉族人,胸部刀扎伤,现正在手术室急救。他打开胸腔后发现心包上有个口子,血不断从那个刀口涌出来。接到电话,我很快就赶到手术室参与抢救。探查后我们发现病人的心脏右室前壁有个长约1cm的刀口,血正不断从这里喷涌而出,目前已经出血6000ml了,血压只有60-70mmHg,心率140-150bpm,情形真是万分紧急。

  我只是胸外科医生,没有心脏外科手术经验。而藏族主任告诉我拉萨当地也没有心脏外科医生,目前只有及时缝合心脏创口,才能拯救患者的生命。考验我们勇气、智慧和信心的关键时刻到了。不是心脏外科的专科医生,在这样紧急情况下我能够依靠的只有外科医生的镇静、经验和胆识。

  我们请麻醉医生给患者通过输血、输液、给予升压药物的方式稳定住患者血压,然后我和藏族主任商量抢救的细节。我决定利用以前缝合胸部大血管的经验冒险尝试去缝合心脏上的创口。或许是我们的技术和信心,也许是病人命不该绝,我们的抢救成功了,我只缝合了两针就成功止住了出血,患者的生命保住了,生命体征也随之平稳。此时,我们真是长长出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缓解下来。此后,患者经过监护室和心胸外科病房的细心护理,在伤后30天顺利出院了。

  出院后的一个月,患者来诊室看我们。他说要回内地修养,离藏之前过来看看我们,这段经历就像做梦一样,他会永远记得,也再次感谢西藏自治区人民医院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越困难越要知难而上

  来藏工作一段时间后,我发现西藏地区的医生在临床经验和手术水平上与内地还是存在一定的差距。举例来说,自治区医院心胸外科开放病床20张,一半以上都是不需要手术的患者,这些病人住院的目的只是为输液和观察,而手术患者却少得可怜,平均每月手术只有8-10台,手术类型也只是一些胸外伤和肺包虫患者。这就导致心胸外科医生的临床诊治水平难以提高,就诊患者数量进一步下降,成为一个恶性循环。

  是西藏地区需要进行胸外科手术治疗的患者少吗?我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西藏地区食管癌、贲门癌是常见病,但在病房里却难以见到这类患者,为什么呢?由于医疗条件差,当地患者的健康意识也差,因而就诊时肿瘤往往都较大,分期较晚。对于这些患者,当地医生没有能力开展手术,只能任由食管癌、贲门癌患者转入内地治疗,当地有些医生还戏称为“大病必出藏”。

  我是北京大学医学部和北大医院培养出来的外科医生,在北大医院学习工作了近二十年。正是北大医院各位老师的细心教育,才使我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成长为一个有事业、有担当的外科医生。北大医院胸外科李简主任是国内著名的胸外科专家,在他眼里就没有“困难”二字,通过他的精湛手术技巧,许多看似不可能的困难手术都顺利攻克下来。通过他的言传身教,我们对外科医生的认识就是“外科医生都是干出来的,越是困难,越要知难而上”。

  仔细分析西藏地区食管癌和贲门癌患者的资料后,我发现许多所谓的“晚期”肿瘤患者实际上只是由于肿瘤大导致手术难度大,并没有出现广泛扩散及手术指征。认识到这一点,我利用在内地大医院锻炼的手术技能,带领当地医疗团队迅速开展大量的食管癌和贲门癌手术,开展了包括上腹-右胸食管癌切除、三切口食管癌切除、左胸-左颈食管癌切除、贲门癌-近端胃大部切除、贲门癌-全胃切除术等多项手术,取得良好的效果。这些举措,不但给患者解除了病痛,也扩大了自治区医院心胸外科的影响。现在病房里的患者90%以上都是手术患者,食管癌和贲门癌患者每个月都能完成6-8个,每月的手术量也增加到18-20台。

  团队是我们最大的后盾

  把内地的先进技术和理念带到西藏是我们援藏的主要任务之一。但是西藏的情况与内地有着明显不同:藏族患者就诊时病情都很晚,手术难度要比内地大得多;西藏自治区人民医院尽管是当地最大的综合医院,但配套设施严重不足;此外,很多藏族患者由于教育程度低,语言沟通障碍,术前谈话完全不能理解,增加了术后因沟通不足出现医疗纠纷的风险。这样的现状,都是我们这些从大城市三甲医院来的援藏专家从未遇到过的冷峻现实。

  面对这样的困境,我们只能依靠团队的力量,只有团队精诚合作,才能创造奇迹,实现无数个“西藏地区第一例”。2018年8月20日,急诊室来了一位主诉为呼吸困难的藏族妇女。四年前,她已经诊断为胸骨后巨大甲状腺肿,辗转于藏汉两地,却一直没有治疗。几天前,她的呼吸困难症状加重,原本想坐飞机去四川华西医院治疗,谁知道在路上症状急性加重,所以立刻转到区医院急诊室进行抢救。在急诊室CT显示一个直径约13cm的巨大胸骨后甲状腺肿,把气管压迫到仅有一条缝隙,患者随时有生命危险。

  来自北京大学第三医院急诊科的援藏专家怀伟主任立刻给她插入气管插管,暂时解除了气道梗阻。随后,立刻召开了包括胸外科、耳鼻喉科、麻醉科、普外科、监护室等多位援藏专家参加的多学科会诊,通过充分讨论,制定了详细的手术和治疗方案。最终,我们为患者实施了全麻下正中劈开胸骨,胸骨后巨大甲状腺肿切除术,手术很顺利,完整切除了肿物,出血也很少。

  术后,患者在外科监护室和心胸外科医护人员的细心照料下,顺利康复出院。出院时,患者一家人为几个参与抢救的科室主任送来了锦旗和哈达,以表达对医生的衷心感谢。她告诉我们,原来以为这个病只能在内地做,还要花一大笔钱(内地专家说要30万),没想到在区医院就治好了,只花了7万元。藏族主任还告诉我,正中劈开胸骨切除胸骨后甲状腺是西藏地区第一例。可以看出,通过团队的共同努力,即使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医生,也能创造出一个个奇迹。

  西藏自治区人民医院对面的宗角禄康公园,据说是修建布达拉宫时留下的。公园环境优美,绿树成荫,百花齐放,常能看到藏族群众成群结队地跳着郭庄舞,是我们下班休闲的好场所。在公园里,我发现到处都盛开着一种美丽的八瓣花,经打听才知道,这就是著名的“格桑花”,又叫“张大人花”,是为纪念清朝驻藏大臣张荫棠而得名。当初,他来西藏后发现当地寸草不生,生活十分枯燥,就尝试种下了许多花,最终只有格桑花存活下来。此后这种美丽的花朵在西藏地区到处盛开,格桑花象征着藏汉的一种长久友谊。

  我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能够在西藏当地医务人员和藏族患者的心中留下美好的印象,就像种下一朵美丽的格桑花,祝愿藏汉友谊地久天长。

  (林钢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胸外科副主任医师、第四批“组团式”援藏医疗队队员)

 

 

编辑:郑凌冰